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覆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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覆刻

晚上八點多,商場外熙熙攘攘,好在超市內客人寥寥無幾,沒有圍觀者,讓他們三個人的場面不至於更加混亂。

方如聽伸手要抱上來,與此同時,游斯淺往右邊挪了兩步,順勢牽起林渝繪因無措而騰空的手。

一陣冰涼襲來,察覺到她的狀態,游斯淺攥得更緊了。

他看向方如聽,瞳孔深深,腦子裏無限循環著這人是方如聽,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妹妹,不能動氣,才壓下去怒火。

“給你介紹一下,”游斯淺冷冷開口,“她是我女朋友,叫林渝繪,既然你說你這麽關註我,那應當在網上看到過這個消息。”

一句話表態,方如聽瞥向林渝繪,眼神的敵意有,但並不重,但林渝繪還是不自覺縮了縮手。

方如聽朝她勾起嘴角,“我才不管你外面的女人呢,只要我們訂婚當天你出現,以後記得回家就行。”

訂婚,女人,回家。

什麽都沒有發生,方如聽說得如同預見未來了那般。

林渝繪腦子從一片空白中醒來,茫然看著游斯淺。

對於訂婚的消息他並不驚訝,只是沈沈看著對面的女生,晦暗的瞳孔卷起一絲捉摸不透,還有憤怒。

像是憤怒方如聽把話說得太直白那般。

所以他一直都知道自己要結婚的,方如聽也確實是他的未婚妻,按道理,她才是那個局外人。

林渝繪挪走眼,不願去猜測他更多微表情。

“你們聊,我先走……”她試圖抽手。

游斯淺骨節分明的指尖發力,似乎是要將她的手鑲嵌入他掌心那般,林渝繪根本抽不動。

他轉頭,看向她的眼神卷起撼不動命令,似乎在說:你敢?

林渝繪擰眉,這件事她並沒有錯,為什麽游斯淺可以這麽義正言辭,以及,他很嚴肅,似乎她敢違抗,就真的有什麽後果一樣。

她眼神發笑,就這樣看著,看他要做什麽。

對於眼前兩個拉扯的男女,方如聽緘默不語,她挪走眼,佯裝是沒看見。

少頃。

游斯淺將林渝繪的手十指緊扣,朝方如聽認真說:“我沒有未婚妻,更不會和別人訂婚,這件事你從頭到尾都很清楚的。”

少有的憤懣,讓方如聽怔了一秒。

“斯淺哥哥!”她隨即跺腳,吸了吸鼻子看向游斯淺,尖著嗓子抱怨,“你以前最疼我了!現在怎麽這樣對我!我們都要結婚……”

“方如聽!”

游斯淺怒音打斷,他聲音壓得很低,動靜不大,並不引起別人的註意。

但方如聽明顯被鎮住,有一瞬間表情失控,從委屈變成驚愕,最後乖巧下去,不再開口。

“去旁邊的咖啡廳等我們。”游斯淺正色朝方如聽說。

像是發號施令,語氣沒有給人討價還價的餘地。

方如聽真的照做了,這一點林渝繪倒是意外。

等方如聽離開,游斯淺松開林渝繪的手,抓著她肩膀,像是問罪那樣說:“你剛剛要做什麽?你想走?”

林渝繪還在氣頭上,她打掉游斯淺的手,沒有好臉色冷冷問:“不走的話要在這裏看你們秀恩愛嗎?”

“我跟你說過,我和她一點感情都沒有。”

“但她剛剛說你最疼她了。”

“那也是一年見一次的妹妹,你家裏來親戚,讓你照顧一下小孩,你不會一忍再忍?”

“不會。”林渝繪仰著腦袋反駁。

游斯淺氣笑了,“是,你當然不會,你林大小姐忍過誰啊。”

林渝繪啞口無言,她轉走臉,不再講話。

游斯淺只是看著她,也不知道該怎麽解釋,因為他不知道為什麽方如聽會突然出現,為什麽會這樣。

工作人員路過,看見地上的顏料問了一聲怎麽回事。

游斯淺說只是意外,付了款和清潔的費用,拉著林渝繪往外走。

林渝繪並沒有掙紮。

到了超市外的玻璃欄桿前,林渝繪才甩開游斯淺,搭在扶手上,一言不發等著游斯淺解釋,傲氣的小臉蛋流著不悅和醋意。

對於這兩張吸睛的臉,本就吸睛,加上這副鬧別扭的模樣,路過的三兩個人群紛紛回頭,欣賞一番,順便看熱鬧。

游斯淺走到林渝繪旁邊,雙手跟著搭在扶手上,十指交叉,看著她氣鼓鼓的臉蛋,時不時咬緊的下嘴唇,他幾分鐘的嚴肅蕩然無存,但此刻也默不作聲。

一樓大堂正在做活動,送化妝品小樣,喇叭聲震天,人群嘈雜,林渝繪盯著第一排穿粉色衣服的女生,看著她從隊尾到拿到贈品離開隊伍,這才反應過來,他們已經很久沒有講話了。

沈寂的時間裏,林渝繪的脾氣像一根弦,從繃得很緊慢慢松弛下去,氣順了,她思路也漸漸恢覆了。

只是游斯淺毫無動靜,林渝繪餘光偷偷撇過去。

原本兩人站得開,不知何時游斯淺肩膀悄悄抵著她,垂眸望著她,面帶微笑,溫柔似水。

商場的頂光燈偏柔,襯得他冷白膚色偏向暖色調,睫毛很長,打下來的陰影讓後半部分眼睛顏色加重,減輕了眼尾的輕浮。

察覺到她在偷看,游斯淺松了一口氣,撩了撩嘴角。

林渝繪兀地吸一口氣,又把眼神放到一樓,粉色衣服的女孩已經走了,她視線沒了落腳點,只能散著。

“不生氣了?”游斯淺緩緩開口。

“我本來不就生氣,大不了甩了你。”林渝繪嘴硬。

“我知道啊。”游斯淺笑笑,順著她的話說,“我早就知道你會這樣做,所以才一直瞞著你。”

“噢,所以現在是我的問題嗎?”林渝繪覺得他不可理喻,撒謊的又不是她,憑什麽把錯誤歸於她身上。

“不是,是我。”游斯淺擡手,親昵揉著她腦袋。

突如其來,林渝繪還沒打算原諒他到這般地步,她縮了縮脖子,一把拍掉。

游斯淺沒再堅持,又把手搭到扶手上,語氣略顯無奈,“是因為我記得你說過的話,所以才選擇隱瞞。”

游斯淺後背靠在欄桿上,側身將腦袋偏到她眼前,又是一副吊兒郎當灑脫模樣說:“你之前不是說過,如果有一天跟我在一起,需要和別人爭,那你一定會放手嗎?”

林渝繪沈默了一會兒,點頭。

才出現不久的浪蕩氣質,因為這一個信號又變得收斂。

游斯淺站好,眼神沒有聚焦看向她後背不知道哪個店面。

“所以如果你知道我身上有暫時甩不掉的婚姻,一定不會跟我在一起的。”他扯了扯嘴角自嘲。

話題和語氣都變得沈重,林渝繪扭頭看向他。

俊秀的五官蓋滿了命不由己,失神和失落占據了不著調的眼尾。

薄唇一張一合,他繼續喃喃說:“這個聯姻不是我想要的,我甩了它四年了都沒有甩掉,跟家裏人撕破臉都沒能成功,如果我說,這一次還是沒有甩掉的話……”

游斯淺停頓了一會兒,側頭看向她,眼神少有的噙了淚花,聲音打顫,“你能為我破例一次嗎?”

看似平起平坐的商量,語氣卻帶了懇求,像是認定她會走那樣。

林渝繪心跳漏了一拍,不是心動,是心疼。

游斯淺眼尾泛紅,和往日不羈的臉龐搭配在一起,像是在一句玩笑裏摻了最鋒利的針,刺得林渝繪呼吸困難。

底下的活動臨近結束,宣傳的歌曲也從鼓聲雷動變得輕緩,烏泱泱的人群猶如螞蟻慢慢散開,排著隊離開大廳,曲終散場的氣氛頓時蔓延了整座商城。

尤其是在許久未開口的他們之間,似乎慢慢搭建起了一層隔閡的薄霧。

游斯淺垂頭,揉了揉耷拉下去的碎發,嘆息一聲,“算了,你林大小姐什麽時候屈尊破例……”

“怎麽沒有?從不吃回頭這個,我不就破例了?”林渝繪仰著下巴打斷他。

游斯淺一頓,一潭死水的漆瞳風起雲湧,他轉頭,嘴角想笑卻又膽怯,不確定問:“你說什麽?”

“我最喜歡挑戰了,你都贏不了的事,如果我贏了,那不就又證明我比你厲害了嗎?”林渝繪說得神氣,大眼睛閃爍著要迎難而上的韌勁兒。

如同石頭落地,游斯淺長舒一口氣地笑了笑,將林渝繪拉著抱入懷裏,緊緊擁著她,像是抱一塊美玉,抱得林渝繪呼吸困難。

但林渝繪並沒有掙紮,她耳朵貼在游斯淺左胸膛,聽到了一聲聲清晰的心跳,跳得忐忑。

她想,剛剛在等她回答的時候,它應該很不安。

無意間說的話,游斯淺居然深信不疑至此。

不知道該不該開心。

“我再跟你確認一遍,你和方如聽真的一點感情都沒有嗎?”林渝繪甕聲甕氣問。

畢竟從剛剛的表現,方如聽似乎不是這樣。

“沒有,不管是我還是方如聽,我們都有自己喜歡的人,並且之前說好了一起反抗,不知道她為什麽突然叛變了。”游斯淺重覆解釋。

收拾好情緒,林渝繪拉著游斯淺去往咖啡廳,她叮囑他,接下來的談話他不要多嘴。

游斯淺就真乖乖聽命,連走路都要她使勁兒拉才肯挪動步子。

林渝繪當他是故意的,因為從鬧別扭的超市門口,去到咖啡廳的一小段路上,游斯淺把她抓得很緊,每次她嫌棄,他都朝她擠眉弄眼當是撒嬌。

兩個人說不清道不明的舉動直到咖啡廳門口才消失。

晚間,咖啡廳人偏少,暗色的光線配合深咖色的沙發,整個廳內充斥著死氣沈沈的意味,空氣裏又飄著金錢奢靡的味道。

方如聽一個人坐在咖啡廳靠窗位望向窗外,不知道在思索什麽。

安靜下來的女生褪去了剛剛的張牙舞爪,似乎這個才是她,因為在這樣的氣場裏,她總算有了熟練駕馭的氣質。

林渝繪和游斯淺走到方如聽對面坐下。

她一見游斯淺過來,迅速換上俏皮的神情,往桌子上探身子。

剛剛是脾氣沖亂了腦子,林渝繪丟失分辨能力,現在冷靜下來發現方如聽並不是刁蠻任性那一掛。

頭發是溫婉的卷曲,皮膚細膩,眼線很長,但能看得出是故意拉長的,刻意加大了眼妝,讓傳統長眼型從視覺上變得圓潤。

妝容精致,但不合適她。

“方小姐,請自重。”林渝繪禮貌提醒著。

“什麽呀!斯淺哥哥我未婚夫!”方如聽雙手撐著臉頰,朝游斯淺眨巴眼,稚嫩的眼神很是生分。

游斯淺看著林渝繪,欲言又止。

林渝繪笑笑,收起了以往嬌縱的模樣,拿過服務生遞來的菜單,放到方如聽跟前,眼神鎖定說:“好,那方小姐給你的未婚夫點一杯咖啡吧,你應該知道他的口味。”

鎖定方如聽的神情。

方如聽並沒有覺得不妥,而是嫻熟接過,“好呀,我也好久沒有請斯淺哥哥喝咖啡了呢。”

方如聽眼神在菜單上流轉兩三遍,最後選了一杯冰美式。

林渝繪將菜單遞給服務生,說來一份冰美式和一份桂花烏龍。

店裏唯一的茶飲品。

等服務生離開,林渝繪朝方如聽輕笑,直言不諱說:“你不喜歡游斯淺。”

游斯淺挑眉。

林渝繪說對了,他雖然只有林渝繪這麽一段戀愛經驗,但也不至於是個傻子,一個人喜不喜歡自己會感覺不到。

方如聽和他偶爾聊天,但話題規規矩矩,除了問他為什麽和施年森吵架,就是問他要不要出國?一起去找施年森玩。

另一邊,方如聽只是嘟著臉頰,滿不在乎看著游斯淺說:“才不是,斯淺哥哥不要聽她亂講。”

“但游斯淺沒有喝咖啡的習慣,他本來睡眠就淺,因為創作需要,很多時候是熬夜狀態,他恨不得晚上能做個好夢。”

“給他咖啡不如給他一杯酒,或許小酌一番,更有利於激發創作靈感。”

林渝繪篤定說。

“還有,游斯淺最討厭別人喊他哥哥,他覺得惡心。”

“最重要的一點,你,”林渝繪往前探身子,虛著眼睛揭穿道,“不要再模仿我了,我沒有那麽誇張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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